2013/3/16

Mladen Stilinović - The Praise of Laziness (1993)

As an artist, I learned from both East (socialism) and West (capitalism). Of course, now that the borders and political systems have changed, this type of experience will be no longer possible. But what I have learned from that dialogue stays with me. My observation and knowledge of Western art has recently led me to the conclusion that art cannot exist in the West anymore. This is not to say that there is not any. Why can art not exist anymore in the West? The answer is simple. Artists in the West are not lazy. Artists from the East are lazy; whether they will stay lazy now that they are no longer Eastern artists remains to be seen.

Laziness is the absence of movement and thought, dumb time—total amnesia. It is also indifference, staring at nothing, non-activity, impotence. It is sheer stupidity, a time of pain, of futile concentration. Those virtues of laziness are important factors in art. Knowing about laziness is not enough, it must be practiced and perfected.

Artists in the West are not lazy and therefore not artists, but rather producers of something. Their involvement with matters of no importance, such as production, promotion, the gallery system, the museum system, the competition system (who is first), their preoccupation with objects—all that drives them away from laziness, from art. Just as money is but paper, a gallery is but a room.

Artists from the East were lazy and poor because the entire system of insignificant factors did not exist. Therefore, they had time enough to concentrate on art and laziness. Even when they did produce art, they knew it was in vain, it was nothing.

Artists from the West could have learned about laziness, but they did not. Two major 20th‑century artists dealt with the question of laziness, in both practical and theoretical terms: Marcel Duchamp and Kazimir Malevich.
Duchamp never really discussed laziness, but rather indifference and nonwork. When asked by Pierre Cabanne what had brought him most pleasure in life, Duchamp said, “First, having been lucky. Because basically I’ve never worked for a living. I consider working for a living slightly imbecilic from an economic point of view. I hope that some day we’ll be able to live without being obliged to work. Thanks to my luck, I was able to manage without getting wet.”

Malevich wrote a text entitled “Laziness—The Real Truth about Mankind” (1921). In it he criticized capitalism, because it enabled only a small number of capitalists to be lazy, but also socialism, because the entire movement was based on work instead of laziness. To quote: “People are scared of laziness and persecute those who accept it, and it always happens because no one realizes laziness is the truth; it has bees branded as the mother of all vices, but it is in fact the mother of life. Socialism brings liberation in the unconscious, it scorns laziness without realizing it was laziness that gave birth to it; in his folly, the son scorns his mother as a mother of all vices and would not remove the brand; in this brief note I want to remove the brand of shame from laziness and to pronounce it not the mother of all vices, but the mother of perfection.”

Finally, to be lazy and conclude: there is no art without laziness.

“Work is a disease.”   – Karl Marx

“Work is shame.”   – Vlado Martek

當廢核遊行的現實變成文本 / 郭力昕

當廢核遊行的現實變成文本
郭力昕 2013.3.15.

趙剛教授(以下省略敬稱)近日在其臉書上張貼〈我要「潑冷水」:關於「反核電」〉(以下簡稱文1)一文,我有一篇投書短文回應。 趙剛隨即再寫了〈309反核遊行所見所思〉(文2)與〈誰的現實?關於反核遊行的回應與再反思〉(文3)二文,並於「文3」部分地回應我的投書意見。趙剛 花了時間懇切回應,我覺得有責任就涉及我意見的部分再做些回應,也藉此將我於投書短文中展開不了的意思,試著鋪陳一下。

回應具體意見之前,容我提一個論辯的技術性問題。趙剛在「文3」的回應與反思,是一文回應多文。我可以理解,時間精力有限之下,逐一對曾批評過「文1」的 文章各寫一篇,不如一起回覆來得省時省事。但這樣混編式的回應裡,雖然趙剛分別回應了幾個論者的意見,但幾位被提及的論辯者,卻也都得概括承受一些統稱式 的描述方式,例如,「大家都在比正確、都精神壓抑不正常」、「大家太委屈了,都想吃糖,都想被鼓勵」,或者「你們自認是左派」、「你們太認同中產階級了 吧」等等。

當然,趙剛在說「大家」時,沒有把自己排除在外。但我不能因為如此就得接受這樣的說法,例如,我就不認為自己有何委屈、想被鼓勵、或精神壓抑――至少在政 治上沒有。我建議趙剛既要認真回應還是別省事,避免將不同的論者「團塊化」,不然這樣可能造成一種閱讀效果,好像外面有一組「圍趙批趙部隊」(若果真有, 我也絕非成員),或者想把自己弄成眾矢之的的受難英雄。我相信後者絕非他的意思,眾多意見對著趙剛,只是因為他的觀點值得與之論辯。

回到趙剛回應我的文章論點。「文3」雖然篇幅較長,我以為大抵上不脫前兩文已經提出的觀點,簡單的說,大約是要談反核運動的現實,必須在批判這個運動的現 實中,將之「深化、複雜化、歷史化」。具體的說,就是今年(或歷年?)的反核運動,太傾向中產階級的廉價主張、缺乏階級面向的論述,既沒有向經濟發展主義 或消費意識挑戰、更沒有對美國兜售核電廠與擴張核武表達抗議。對於我投書文裡建議趙剛留意廢核運動之現實困難情境的回應,他理解或者解釋成這樣:應該注意 實際參與在運動裡的人的心情,因此其發言抱歉地無意冒犯了他們。

而這是我在投書文章裡說的現實與困難情境的重點嗎?趙剛迴避了對我所指的反核運動的困難現實。也許投書文章太短沒說清楚,那麼我於此囉唆的再說一次。

台灣現有三座核電廠(尤其核一與核二)、以及若不阻擋下來就要裝填燃料棒開始運轉的核四廠,它們的迫切現實問題、與一觸即發的危險是什麼,需要我在這裡再 陳述一次資料嗎?趙剛在「文1」說,「保有戒懼之心」不為過、但無需變成「選擇性的恐慌」,或讓恐慌本身變成災難;「文2」說,把廢核的論述僅指向「台電 怪獸」,太過簡便輕佻;「文3」說,20萬人的遊行只能談人的安全,是人道主義式、缺乏進步的論述。但這裡碰到的第一個現實是,台灣核電廠安全問題,不是 一個抽象的概念,只需要我們「存有戒懼之心」就夠了;它可以隨時引發的大規模災難與死亡,是實質存在的危險、與實質的死亡。就算這個恐慌是「選擇性的恐 慌」(即,反核遊行者也該對大陸東南沿海的核電廠或核武恐慌),這恐慌仍不只是一種流行和媚俗。假如人的生命這個物質基礎都不存在了,左翼的進步思考與世 界觀,又有何意義?沒有人反對左翼進步思考與批判的價值,但是就廢核運動而言,人身安全的維護,究竟有沒有急迫性與優先性呢?集中這個訴求以集結更大的參 與人數,就是中產階級人道主義式的退步行徑?我強調,我不是在談任何其他的社會運動(它們都比較可以相對從容地調整腳步,一面實踐一面批判以深化運動), 我們面對的是反應爐與核廢料。

如果趙剛能同意,儘速將現有的核電廠除役、將核四阻止下來的話(至於電力夠不夠、會不會漲價、誰真正受害等問題,先去看一下「綠盟」的大量相關研究與報 告,就會知道這些都可以在替代能源政策上解決,更多的是資訊隱瞞的問題,無需繞著一堆假問題打轉),那麼,就必須在現實政治社會脈絡下,來看待中產階級、 藝人、和廢核遊行人數的問題了。

我提過,反核運動在台灣歷二三十年,雖未曾中斷但困難重重;它被當權者和主流媒體漠視、抵制、甚至污名化,以至於在標籤化為藍綠矛盾後,這個運動就難以得 到大規模的公民參與了。相關運動團體固然非常努力,但是普遍民眾對相關議題的無知程度,則是相當驚人的。在主流政黨政治的叢林法則裡,核電廠這個有著諸多 巨大之政治經濟利益的東西,若沒有足夠強大的民眾聲音,統治者的既得利益集團,是不可能自動調整政策的,這早已是常識。

若稍微注意今年的廢核行動,就會知道它的氣勢,是當富邦文教基金會的陳藹玲,在農曆年後公開表達廢核主張之後,才急速上漲的。當然,今年綠盟等廢核團體的 動員能力更強、準備更周詳,其他的反核聲音也不斷出現(例如幾位電影導演或流行歌手),但是陳藹玲的登高一呼,讓反核團體士氣大振,讓政府部門非常緊張 (據可靠的消息,行政院不同部會的人,鎮日密集拜訪陳藹玲、試圖「溝通」),也讓一向不太過問公共事務的許多演藝界人士群起表態反核。

如果沒有陳藹玲這個代表富裕階級的企業界人士,向著因此感到安心的中產階級喊話,繼而影響了更加謹小慎微的藝人們的先後表態支持反核,主流媒體會在遊行前 一兩週開始、每天兩三個版面(例如聯合報)報導核電相關議題?這樣的媒體議題設定與大篇幅討論,讓台灣各地民眾可能第一次意識到核電這個議題,進而紛紛走 上街頭參與遊行。如果當天全台沒有22萬人走出來,你認為執政黨會理會反核團體的廢核訴求、會弄公投這些玩意嗎?遊行人數當然重要。而這遊行人數及其所創 造出來的政治壓力,相當程度是趙剛所批判的「虛偽、矛盾、嗜血」的中產階級民眾,和將議題「流行化」了的藝人們,共同拉抬起來的。

我當然不打算浪漫化地歌頌企業家、中產階級、或流行藝人對運動的參與,也當然知道富邦同時仍是一個鼓勵經濟開發主義和消費主義的財團。但是當他們之中有人 (如陳藹玲)非常例外地,替一個足以大步改變台灣政治社會悶局的運動站台 、背書、發揮其廣大號召力,為什麼我們非要先檢驗他們的階級成色或政治認識,才判定他們是否有資格參與社運,而不是先鼓勵他們繼續站久一點,或者讓其中一 部分人的時髦行動弄假成真、逐漸嚴肅以待?台灣的中產階級、甚至富裕階級,果真一點被激發或自我改變的可能性都沒有,只能以鐵板/團塊視之、批判之?

因為政治與歷史因素,台灣的藝人一向非常保守,除了一些分別替藍綠選舉造勢活動站台的藝人,他們絕大多數是不碰政治或公共議題的。相對於好萊塢的藝人,台 灣的藝人在這方面的參與都差得太遠,而這是台灣政治歷史長期積累的結果。台灣演藝圈和中產階級的保守程度,與這種保守政治生態的改變速度之慢,是跟台灣左 翼論述和行動多年來雖香火不斷、但難以開展成更具有普遍影響力的局面,擁有同樣的歷史與現實。關心台灣社會進步與實踐可能的人,若是長於論述和批判,如趙 剛,應該在指出問題視野的同時,也能細辨現下的運動還達不到這個視野與高度的因素是哪些。達到的方法,可期許運動者集思廣益,當然未必是由批評者同時得提 供運動策略。但是,至少批評者無需不分青紅皂白,以為提出批判的深度和高度,自動就能對一個現實情境裡的運動有助益。

這是我說的多鼓勵少挖苦的意思。我當然不認為趙剛的挖苦是在攪局鬧場或別有居心,也同意如趙剛這樣有深刻批判力道的評論者,不需要特別去當一個在運動場上 喊加油的那種鼓勵者。我只是期待,趙剛能避免將今年的309廢核大遊行的現場,只是當成一個文本,對這個特定情境的廢核運動的內涵與問題,熟練地進行他的 批判性解讀和分析。尤其當這個文本裡許多性質各異的次文本、乃至於各類視覺符號的來龍去脈,都需要多一點的背景理解時,我以為,趙剛在三篇文章裡進行的批 判與反思,恐怕正是以對現實的深化/複雜化/歷史化的論述,忽略或迴避了常識性的、急迫性的現實問題。

附註:
1. 我被聯合報「民意論壇」版退稿的投書原名為〈請在現實脈絡中潑反核運動的冷水〉,轉投蘋果日報論壇,以〈請在現實脈絡中談反核〉為題刊出。文中提及趙剛文 章時,註明出處為「大陸『觀察者』獨立網站」;此一註明引趙剛困惑,懷疑我是否硬把該文扣上「中國因素」。由於我不用臉書,搜尋趙文的結果,跳出的是在這 網站上的貼文,遂如是援引,乃無心之過,並已就此事私下向趙剛致歉。昨日將我刊於蘋果的投書再看一下,才發現有兩個地方被該版編輯刪掉了:一是「趙剛教授 近日刊於大陸『觀察者』獨立網站的〈我要「潑冷水」:關於「反核電」〉,則需要認真對話」的後半句不見了;二是「我贊同趙文深刻的批判論點本身」一句裡, 「深刻…本身」這幾個字也被抹去。少了「需要認真對話」一句,讓前半句話突兀的站在原地,讀起來更像是要標誌趙剛的「中國因素」了。不用臉書的人仍偶爾想 參與公共討論,且仍以傳統媒體為之,就得承受這種文章字數被控制、因此可以被動手腳的代價,也算是對不用臉書自我孤立的人的一種懲罰吧。但因我的投書刊於 公共空間,無論如何仍應向趙剛這位君子知交多年的朋友公開致歉。

2. 趙剛在「文2」提到,藝人們嚷嚷支持反核,但309遊行時卻大多不見人影。趙剛猜測,也許因為他們的職業使其現身變得昂貴、而必須稀有。這也許確是原因之 一,但據我瞭解,多數藝人的經紀公司是不准他們參加遊行的。因此他們可以在媒體上表態,但不能現身;不管喜歡與否,這是台灣演藝界的現實。如果今年的 309廢核遊行能夠鼓舞更多的藝人加入,也許未來有些藝人可以據以跟他們的經紀公司協商、抗衡,逐漸改變這種演藝圈的保守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