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26

礦工 (John Berger)

英國礦工,Knud Stampe繪製。
 
 



礦工

John Berger

當正義事業被擊敗;當勇毅之士遭羞辱;當作業在井底和井架上的工人像垃圾一樣被踩在腳下;當高尚被嗤之以鼻,法庭上的法官聽信了謊言,而造謠中傷者卻為他 的造謠中傷換得酬勞,這酬勞足以養活一打罷工礦工的家庭;當警棍沾滿鮮血的暴力,員警發現自己並未站在被告席上,反而上了榮譽榜;當我們的往昔被玷污,希望和奉獻在愚昧而邪惡的微笑中被置之不理;當舉家惶惑,以為當路者瞽於理性,一切請求皆視而不見,以致我們欲訴無門;當你逐漸意識到,不管字典裏面有什 麼,不管女王說了什麼,不管議會記者怎樣報導,不管這個體制如何冠冕堂皇地掩飾其無恥和自私;當你逐漸意識到,他們的目的就是欺壓民眾、魚肉百姓,他們企 圖破壞你的財產、你的技能、你的社區、你的詩歌、你的團體、你的家庭,只要可能,他們還要打斷你的骨頭;當人們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他們或者還會聽到暗殺的 時刻,法律許可的打擊報復的時刻,在腦子裏迴響。在蘇格蘭和南威爾士、德貝郡和肯特郡、約克郡、諾森伯蘭郡和蘭開夏郡,最近幾年的不眠之夜,當人們躺在床 上回想,我敢肯定,他們一定聽到了,這些惹人注意的時刻。慈悲之人草率地處決無情之人,再也沒有比這樣的場面更富有人道,更溫情脈脈的了。正是「溫情」這 個語詞,我們珍藏於心,他們卻永遠無法理解,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詞意指什麼。這一場面,如今正在世界各地上演。人們幻想和期待著復仇的英雄。他們已然遭到 無情之人的恐嚇,我,也許還有你,則祝福他們。
  
我將盡我所能,保護這些英雄。但是如果,在我提供庇護期間,他告訴我他喜歡繪畫,或者,假定這是一位婦人,她告訴我她素來嚮往繪畫,卻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 時間畫畫。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麼我想,我會說:你看,只要你願意的話,這是可以實現的,你可以通過另外一種方式達到你的目標,一種對你的同志們來說不那麼突兀的方式,一種不太會引起困擾的方式。我無法告訴你藝術何為, 或者藝術怎樣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我知道,很多時候,藝術審判那審判之人,為無辜之人申冤,向未來展示過去的苦難,因此它永遠不會被人遺忘。我還知道,有權勢者害怕藝術——只要做到這一點,不管是什麼形式的藝術——而且,在民眾中間,這些藝術有時就像謠言和傳奇那樣發生作用,因為它賦予了生命之殘酷以它自身所不能擁有的意義,正是這種意義把我們聯合在一起,因為它最終與正義密不可分。藝術,一旦具有此等功能,就成為那不可見者、不可約者、持久之物、勇氣和榮譽的交彙之地。

(選自《約定》(Keeping A Rendezvous),黃華僑譯,原文是獻給1989年的英國煤礦工人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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